上海解封几天了。
从封的那天起,我就琢磨着要不要寄点东西给那边的朋友,到四月份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,更是心心念念要寄点啥,可直到解封,也没送上问候一个。
不独如此,沈阳的朋友意外被封在单位小二十天,住行军床吃饭堂,而我的前老板又一次被封在路上了,我同样没过问。
上海的朋友对我比对她自己的妹妹亲,我生病的那些年,她天天一个电话地关心;沈阳的朋友十多年来,没断过和我的联系,逢旅游和美食,都会邀约。
18年元旦到前老板那上班,工资一般,但前老板给了我信任和时间,在那上班的几年,我相当于是在养身体。
一开始时,比17年情况好一些,不到1公里的路,骑单车要20分钟,不过,干不了什么活,坐也不行,站也不行,躺着的时候不少。
在病床几年不与人交际,加上脑退化了,缺失深度思考能力,话不会说,说也结巴,只会孤僻地腼腆傻笑。
大多数中途离职的工友,对我的印象是,好有礼貌的人啊,善于倾听,又老说谢谢。
……嗯,谁叫‘谢谢’好用啊,语义丰富,接受是谢,拒绝是谢,谢多人不怪。
更者,别的我说不利索啊!
还有,上班睡觉被抓包,之于那时的我,一点都不新鲜,各种被拍上传到公司网上。
最对不起大家的是,本来不用穿工服上班的,因为公司股东和老板的朋友路过,拍到我公然睡觉的照片,上传到朋友圈——
传公司不要紧,传朋友圈脸就丢大了,然后,公司狠抓纪律,顺便,让大家伙都穿上了工服。
我没穿过制服,连校服都没正经穿过,能不穿就不穿,要是穿也得穿魔改过的,出了这事后,便极温顺地给穿了,规规矩矩地穿了。
我挺不好意思的,大伙都得穿工服,工服还是老板掏钱买的,一季两套。
老板是个好人,疫情爆发的时候,赶上春节,资金链断了,买的没卖出去,卖了的没收回来钱,还正好开车回家过年,堵在高速上了。
他到处借钱,都没钱啊,卡在节点上了,东拼西凑发了工资和奖金,封城放假不仅给大家算工资,口罩钱补贴了一份。
我想找房东谈免租的事,他不让,说共度时艰。
伟大如主席,谢绝了当年斯大林的无偿援助,说苏联的工人也要拿工资。
我的前老板的觉悟是,这是国难,大家都难,互相体谅。场子是开着的,房东没违约,而且,房东别的生意亏了,不能再亏租金。
光凭这,就不枉我拉着大伙儿,陪他走到了结业清场。
我跟前老板,算是宾主尽欢、劳资相得的典范,偌大的摊子丢给我,他一年来一两次,不用我做述职,来就是发钱,红包、奖金。
我则尽量多想多做,自动加班,包括,20年的那个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,我都在岗,之后整个疫情期间,每一天,都在坚守,最早上班和最晚下班的都是我。
我二十多年前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,月薪是1700,同样的工作内容,对门给的是一万多,在他这领的是两千多。
可是,要不是去年散场了,我会给他打一辈子的工。
除了他,哪个老板,都不可能给予我那么多的信任和时间。
第一次出门到他那上班,我心里害怕极了,虽然摔过无数次才能骑单车,还是怕摔了、怕撞了,单车都扶不稳,骑一段走一段。
最后一天上班,我已经走路虎虎生风,电动车都能开了。
吃散伙饭的那晚,前老板说以后还找我,我说好——
好吧,我们几无联系,再没见过。
就跟我上海的朋友一样,我到上海只能住她家,不许住酒店,对于两广文化圈的人来说,住家里是对金不换的诚意。
我身体向好,她就信了佛,做了居士。
跟沈阳的朋友一样,来看我,来我的城市买房,说是等退休了来住。
这一些人,那一些人,我们在一起憧憬过,欢乐过,困苦过,奋斗过。
我相信,我们至今仍然念念不忘彼此。
却是,茶凉了罢。
春天的花开了,夏阳高照,秋叶划过窗前,北风呼啸。
生命不止,四季轮转,故事延续,一段一段,感情过剩了。
茶水当然芬芳,只是凉了。
中老年人都这样吧,衣服买多了,喜新厌旧会上瘾,感情处多了,珍惜当下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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